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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八十年代中期,台灣正值經濟起飛的末梢。官方名為「行憲紀念日」的聖誕節,在年輕人心目中已如今日一般,就是聖誕節和第三情人節的代名詞。因此,到了十二月二十四日的晚餐時段,台北各大西餐廳都是高朋滿座,充滿了趕時髦的年輕男女,以這個非傳統節日為藉口,聯袂共享聖誕大餐。

台北一家五星級酒店的西餐聽,觥籌交錯的笑語間,有位西裝年輕男子佔據了靠窗的雙人餐桌,正獨自等待著。某企業的第二代繼承人顏文清手捧紅酒,視線隨意投向窗外的夜景,他嘴角帶著期待的微笑,雖然即將共進晚餐的佳人遲到了,但他毫不介意。

「顏先生,抱歉讓你久等了。」

略帶低沉的女聲將顏文清的視線拉回餐廳中,身著豔紅繡銀白梅花旗袍的身影讓他驚豔,眼前的年輕女子風姿綽約、身材高窕,應該是混血兒的體格讓她肩線稍寬,但剪裁合身的五分袖旗袍不但完美掩飾了這個瑕疵,還將曲線修飾得更為優雅。她脂粉稍重的白皙臉孔上紅唇嫣然,雙眸卻是東方人沒有的深藍。他立刻起身,接過白色的皮毛大衣,並替對方拉開椅子,請她落坐。

「請別道歉,莫小姐,妳值得等待。」顏文清露出最迷人的微笑,替眼前的美人斟酒。「我才該道歉,這麼突兀地邀妳共進晚餐,妳能答應是我的榮幸。」

年輕女子低頭微微一笑,那唇角上勾的弧度幾乎將顏文清的魂魄都攝去。他不久前在商務場合遇見這位名叫莫紹蔚的女子,她總是身著旗袍、跟在某家大公司董事長的身旁,原本以為是秘書,打聽之下才知道是董事長的乾女兒,單身。

「義父告訴我,顏先生獨自出差到台北,在如此佳節讓你孤身一人渡過,我們就太失地主的面子了。」

「噯,紹蔚……妳不介意我這樣叫妳吧?別這麼見外。」顏文清笑笑,略為舉杯向莫紹蔚致敬。「叫我文清,今天這麼私人的場合,就放輕鬆點吧?」

莫紹蔚聞言又一笑,粉底下的臉頰微微顯出粉紅的色澤,似乎是羞怯。顏文清看著她的表情,再次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他對眼前女子美豔又俐落的形象一見鍾情,兩次見面之後便對她無法忘懷,無奈那位長輩似乎對她相當維護,怎麼也不願透露她的私事。這次出差來台北,他拿兩方公司的合作關係當要脅,幾乎是半強迫地請那位董事長讓她與自己共進晚餐。青年企業家已經下定了決心,今夜就要向她告白,請她考慮與自己以結婚為前提交往。

「這樣不太好吧。」女子低著的頭搖了搖。「我們才見過幾次面,不該這麼、這麼……哎……」

「別見外了,先點菜吧?妳愛吃些什麼?」

「都、都好……」

「妳吃西餐的機會不多嗎?」顏文清寵溺地笑笑。「不會點的話,可以問我。」

結果到頭是顏文清點了兩人的餐點,在等待和用餐的過程中,他忙著找各種話題與女子閒聊。旁敲側擊套出莫紹蔚沒有男朋友之後,青年企業家覺得一切都如自己所料,於是他選在甜點上來之後、氣氛相當不錯的時機,直率地告白。

「紹蔚,妳相信一見鍾情嗎?」他注視她無暇的面龐,深情款款地開口。

「那、那種事情……」莫紹蔚回避著男子的眼神,臉上的紅色益發明顯了。「我沒有遇過,所以不太清楚。」

「那麼,如果今天有個男人、很有前途的年輕男人,他對妳一見鍾情了,你會怎麼辦?」

「顏……」莫紹蔚看到顏文清阻止的眼神,無奈改口。「文清。我還年輕,心還不定,我想,對於你的賞識……我、我無福……」

「噓,怎麼這麼說呢?」顏文清伸手握住了莫紹蔚的右手,上面硬繭的觸感讓他皺眉,但他握緊了那隻手,不願放開。「妳從前吃了不少苦吧?跟著我,我發誓,妳可以在家裡當少奶奶、把這雙手養白養細。」

「抱歉,可是我……我真的不行,我配不上你。」

「別這麼說,妳就像雪中的紅梅,芳香而高雅。紹蔚,拜託,我已經不能沒有妳了。」

老實說,當莫紹蔚強硬地把手抽走時,顏文清開始有點怒氣。他自小家財萬貫,學歷長相也都不錯,向來女人都只有被他甩的份,哪曾有過他這樣巴巴地告白卻吃了軟釘子?青年企業家又好說歹說勸了好一會兒,身著旗袍的美人卻是益發堅定拒絕,讓面子掛不住的男人火氣上升,啜飲美酒的動作就開始變得粗魯。

「顏……文清,你別這樣猛喝,對身體不好。」

「別管了,來,乾杯。」

莫紹蔚擔心的阻止聲只是火上加油,佳釀轉眼間就被男人用來澆愁而瓶底朝天。當他打算叫第二瓶時,大概是酒精的作用,莫紹蔚的勸阻給了他越軌的主意。

「我醉了,紹蔚,能送我回房間嗎?」

當結完帳,本應送莫紹蔚到飯店門口、替她叫計程車的,顏文清卻步履蹣跚,面紅耳赤地把手搭在她肩上。莫紹蔚稍微遲疑了一番,隨即發出輕微的歎息聲,點頭答應。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顏文清靠著心儀對象的肩膀搭乘電梯、上了八樓,當莫紹蔚溫柔把他安置在床上、準備轉身離去時,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顏先生,請你放手。」

「不,我不放。」

顏文清扯著那白皙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拉,莫紹蔚卻只是姿勢微微傾斜而已,沒有如他所料地倒入自己懷中。顏文清暗暗吃驚她不若外貌那般嬌弱,但又轉念一想,覺得是酒精使自己力氣小了。於是他第二次拽動時用了十分力,莫紹蔚腳上的雪白高跟鞋在地毯上絆了一下,終於如他所願撲向雙人大床。

「顏先生,請你不要這樣!」

莫紹蔚的大衣掉落在一旁,她試圖從床上爬起,卻因顏文清的拉扯而難以施力,她的臉變得慘白,原本一直優雅微笑的臉龐也充滿了驚慌。這樣的反應激起了男人的狩獵本能,原本僅是一時興起的踰矩行為也升溫成強暴,他翻身把莫紹蔚壓在身下,張嘴就往她的朱脣吻去。

「嗯……嗯!請你……唔嗯!」

莫紹蔚原本緊閉著嘴抵抗男子的侵犯,嘴唇卻在開口阻止時被強力突破,染著濃重酒氣的舌頭硬被塞入貝齒之間。她逃避著的他的交纏,下顎卻被掐住,男人粗暴地吸吮起她的舌。

「不要!請你住手!拜託!」

品嚐完甜美的口腔之後,顏文清沾著口紅的吻移往獵物頸間。他把她的雙手高舉過頭,用一隻手把它們壓在床頭,解開領口的盤扣時,莫紹蔚發出了近似哭泣的哀求。

「求求你!顏先生!請你醒醒!」莫紹蔚猛力掙扎著,身軀卻因此摩擦到男子的身體,讓他更為興奮。「請你住手!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別擔心,紹蔚,我會好好疼愛妳的。」顏文清吻著領子內纖細的鎖骨,一隻手襲上旗袍下緊繃的小巧乳房,那柔韌的彈性讓他忍不住加重力道揉捏起來。「成為我的人吧!我可以讓妳一生都不愁吃穿。」

「不要!」

莫紹蔚一個猛力掙扎,甩脫了箝制她雙手的魔掌,趁顏文清重心不穩翻身想要逃走。但男人哪可能輕易放過到手的獵物?他大手一撈,捉住了柔軟的絲綢質料,絹帛破碎的聲音響起,伴隨著莫紹蔚的尖叫。

「啊!」

大紅的緊身旗袍原本就開著高衩,側面低於腰身的部位只延伸到臀部附近,膝蓋以上由一顆盤扣聯繫著前後裙擺。在男人粗魯的拉扯下,盤扣受力繃開,旗袍沿著側邊的縫線硬生生被撕成兩半,直達腰部。

「請你住手!」

「已經太遲了,成為我的人吧!」

莫紹蔚又被拉倒回床上時,雪白的肚皮若隱若現。在酒精助興下,撕毀佳人衣著的暴行非但沒有喚醒顏文清的理智,反而造成木已成舟的氣勢。他再次壓上莫紹蔚掙扎的身體,胡亂親吻著她的頸項,雙手則沿著大腿往上摸,直探線條優美的腰部。

「住手!請你馬上住手!」

莫紹蔚尖叫著抗拒,她掙扎著躲避顏文清的手,卻更加激起男人的征服欲。顏文清用一隻手壓制住她,一隻手順著剛才撕裂旗袍的方向把裙擺扯開,讓裂口擴大到腋下,露出雪白的胸罩下緣、肉色的絲襪褲腰和底下的緊身束褲。這誘人的景象讓他情不自禁,張口就往暴露出的腰部咬去。

「喂,你夠了吧?」

陌生男聲在頭頂響起時,顏文清楞了一下,忍不住左右張望。房間裡只有他和莫紹蔚沒錯,電視和音響也是關閉的,怎麼會突然有男人的聲音出現?

「喝太多、出現幻覺了嗎?」

顏文清笑著搖搖頭,無視於莫紹蔚充滿怒意的瞪視,他繼續親吻著眼前的肚臍部位,右手則往大腿根部進攻。他注意到莫紹蔚停止了掙扎,視之為終於屈服的反應,於是他的手移動到跨間,探索那個最私密的部位。

「……這是什麼?」

隔著緊身束褲和絲襪的包臀部份,莫紹蔚的兩腿之間撫摸起來有奇怪的觸感。顏文清並非不知人事,他當然知道女性的私處應該平坦、中間開溝。他剛撕開旗袍時就有注意到莫紹蔚的兩腿之間有稍微突起,以為是較高的恥骨,但一摸之下,才發現全然不是骨頭的觸感,而是更柔軟厚實的東西。

「還可能是什麼?衛生棉?你是白痴嗎?」

同樣的男聲再次在房中響起。顏文清驚恐地抬頭上看,這次他聽明白了,那不折不扣的男人嗓音的確發自莫紹蔚之口。

「紹、紹蔚……妳……?」

「遲鈍也該有點限度吧?那東西你沒有嗎?」莫紹蔚臉上的嬌羞、驚慌、恐懼已經全數退去,現在她(?)秀麗的面龐上只有種冷漠的怒意。「還是說,其實你對男人的身體有興趣?」

「妳……怎麼可能?」顏文清酒一下全醒了,他放開身下的人,跌坐在床上。「你是男的?」

「怎麼不可能?」莫紹蔚起身坐起,惱怒地看了看已經成為兩片破布的旗袍,深藍色大眼瞪向正往後縮的施暴者。「你要看證據嗎?」

「不、不用!」

顏文清驚恐的阻止沒起作用,莫紹蔚雙手一拉,破碎的旗袍就從頭離開了他的身體。然後他伸手解開內衣的後勾,當胸罩和義乳被拋到床下時,顏文清終於看清了,那是不折不扣的男人身軀。平坦的胸膛、緊實但不明顯的腹肌,雖然纖細的曲線像是女性,但更像是少年尚未發育完成的線條。當眼前的人開始脫絲襪時,顏文清嚇到幾乎要該他大叫「住手」了。男人通常對人妖有莫名地排斥和恐懼,更何況眼前的人帶有種異樣的壓迫感,讓剛才的施暴者有種或許即將被反強暴的恐懼。

「看什麼看?你真的喜歡男人?我可不奉陪。」脫完褲襪的莫紹蔚抬頭,說。「上衣和褲子。」

「啊?」

「上衣和褲子,你總有換洗的吧?拿來。」

「可是我們身材差……」

常識性的建議馬上被莫紹蔚的藍眼瞪回去,顏文清幾乎是抱頭鼠竄地逃到衣櫃旁,打開行李箱,找出一套襯衫和長褲。他瞬間想到或許該買套合身的衣服補償對方,但要怎麼去買呢?裸著身體去精品店嗎?

「皮帶。」

「咦?」

「沒有多的嗎?腰上的拆下來。」

莫紹蔚的要求讓顏文清哭笑不得。他的衣服穿在眼前之人身上太大,褲子當然也鬆垮垮的掛在屁股上,那模樣加上凌亂的髮髻和些許脫落的濃妝,看來竟意外的誘人。但剛飽受驚嚇的顏文清不敢再做非分之想,他乖乖把腰上唯一的皮帶解下遞上,看著莫紹蔚繫皮帶捲褲腳,然後把髮髻拆開,讓深褐近黑的及肩秀髮披散開來。

「所以,顏先生,我想我的拒絕已經夠明白了。」莫紹蔚撿起大衣時,看都不看顏文清。「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呃……請便。」

「那麼,晚安。」

「等一下!」

剛重新蹬上高跟鞋、披上白色大衣的身影冷漠回首,凌亂的頭髮和過大的襯衫下,那一瞥竟然媚態萬千。顏文清看得目瞪口呆,幾乎忘記自己是為什麼叫住對方。

「顏先生還有指教?」莫紹蔚不耐煩地問。

「我、我們還能繼續做朋友嗎?」

這句話脫口而出時,顏文清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莫紹蔚臉上嘲諷的表情讓他面紅耳赤——再怎麼樣,這話出於一個準強暴犯之口都相當可笑。

「你是白痴啊?」莫紹蔚握住門把,再次回頭的表情中已經帶有憐憫。「無論是男是女,誰會想跟強暴自己的人做朋友?」

「對不起……」

「神經病。」

旅館房間的門砰地被甩上,裹著女用大衣的男子就這麼消失無蹤。顏文清在原處呆站了很久很久,當回神過來時,要不是地上丟棄的破碎旗袍與褲襪,他真會以為剛做了一場最荒誕無稽的夢。


之後,顏文清還在生意場合見過莫紹蔚和那位董事長一次,那人如常的溫婉微笑讓他若有所失,卻不敢也沒機會再次深入攀談。當一年後他又再次見到那位董事長時,身旁已不見莫紹蔚的身影。兩次、三次……數年過去,確認曾經與董事長形影不離的莫紹蔚真的已經離開之後,他才終於再有勇氣,問起那謎樣人物的下落。

「噢,小莫啊?哈哈哈………」那位董事長似乎有些尷尬地回答。「不是我的乾女兒啦!現在可以講了,他其實是軍方派來的保鑣,好像是情報局的少尉。當年我牽扯到一些機密,上面派了人來隨身保護我。」

「莫……少尉?」顏文清恍然大悟。「所以那不是他的本名?」

「不是啊!本名好像叫什麼流的,我記不清楚啦!你別看她那麼漂亮,據說是男扮女裝,而且殺人不眨眼。」董事長說。「對對,你之前好像想追他?硬把他約出去過聖誕夜什麼的,沒發生不該發生的事情吧?」

「哈哈哈!您多心了,怎麼可能呢……」

「哈哈哈說的也是。」

後來,顏文清曾經試圖利用自己的人脈探聽那位莫少尉的消息,但徒勞無功。十幾年過去,豔麗女子身著旗袍的形象在他記憶中已然逐漸模糊,那驚鴻一瞥的雪白少年身軀和穿著他衣褲的身影,卻像刻印在他腦海中,怎麼也抹殺不去。顏文清後來結婚了,也繼承家業,經歷過幾次大起大落。但午夜夢迴中,少年平坦的胸膛會悄悄在深夜裡浮現,每當這樣自瀆的時候,他都會懷疑自己的性向或許不是那麼單純。


二零零七年聖誕夜,顏文清剛結束在美國的商業會談,搭乘從洛杉磯飛台北的班機。在商務艙不多的乘客中,他看到了非常眼熟的臉孔。那人現在看上去年齡大約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相較於當年的莫紹蔚,青年的身材更高,漂亮的瓜子臉也拉長、添上了更多風霜和男子氣概。當年根本沒看過「莫紹蔚」未施脂粉的模樣,加上歲月的風化,就算有那對深沈的藍眼和混血兒氣質,顏文清也沒有把握眼前之人就是舊識。

「不好意思,請問你姓莫嗎?」

來回上廁所幾次,偷偷觀察那人許久之後,顏文清終於忍不住向青年搭訕。當時整個商務艙裡的人幾乎都睡的睡、看電影書報的看,只有他關了燈,卻百無聊賴把玩著一隻關機的行動電話。

「你認錯人了,我姓孫。」青年冷漠回答。

「不好意思,你實在長得很像一個我認識的人。」顏文清說。「這個位子沒人吧?我可以坐嗎?」

青年的表情不置可否,於是顏文清自動自發地坐了下來,遞上名片之後,朝青年笑笑。

「你讓我想起一個故事,有興趣聽嗎?」

「請便。」

「那大概是十二年前,我還很年輕,想想當年實在是太不懂事,竟然犯下那種大錯……」

於是顏文清講了莫紹蔚的故事,他很有技巧地省略了強暴那段,只說自己做了一件很對不起她的事。然後說,他最後終於知道了那是任務中的軍人,想想就自己這麼個普通飼料雞,當時沒被對方殺掉或許已是萬幸。

「……這十幾年裡,我一直很後悔,很想跟他道歉。」最後顏文清說。「我還想跟他說,莫紹蔚是我第一個真心喜歡上的女人,後來我才意識到,那或許是我的初戀。」

青年沒有回應,也沒有任何正負情緒的表情。顏文清等了會,最後舒口氣,站起身,打算回自己座位。

「謝謝你,孫先生,我舒坦多了。」他說。「可能因為今天是聖誕夜吧?突然就想把這個秘密說出來,大概是某種懺悔。」

「不客氣。」

「那,聖誕快樂。」

青年的座位和顏文清的有些距離,之後的航程他們沒有再交談。離開那人的座位後,顏文清原以為這就是一切的結束。但沒想到,等到飛機落地,乘客陸續走出空橋踏入國門時,他又看到青年在走道旁角落打手機。對話用的是某種他聽不懂的語言,但臉上卻有種非常溫暖的笑,跟當年莫紹蔚的豔麗微笑完全不同。這時他才恍然大悟,原來真正讓他難以忘懷的,是那人面具摘下後毫無掩飾的真實。

顏文清從沒想過那人臉上能夠有這種表情,他也更沒想到,當他們錯身而過之後,出關即將離開機場時,青年竟然從背後叫住他。

「顏先生。」

「孫先生?怎麼了嗎?」

顏文清看著青年,青年把原本背在左肩的旅行包換到右肩,似乎有些不自在。

「因為是聖誕節,有人要我一定要回答你的懺悔。」青年的表情雖然還是平板,但語氣中帶著某種抱怨。「關於你說的那個故事。」

「你請說?」

「我想……既然是任務,莫少尉不會計較你做過的事情。」青年說著,眼神卻忍不住飄向旁邊。「他……他現在一定有了重要的人……然後,在某處生活著。」

「謝謝你。」

「就這樣了,祝你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

青年離去的背影,跟前來接顏文清的家人錯身而過。中年男子抱起女兒時,他想自己臉上也露出了同樣溫暖的微笑。

——原來他現在也有了重要的人,在某處幸福地生活著。

聖誕快樂,莫少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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