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國都沒差的、陰暗的後巷;
滴著水的、泛著惡臭的、壞掉變電箱吱吱作響的;
瀕死的路燈殘喘著勉強呼吸橘色,
在比黑暗更黑暗的黑暗處,躺著屍體。
站著躺著跪著趴著斜著歪著扭著蜷著靠著吊著;
男人的屍體女人的屍體老人的屍體小孩的屍體;
缺了手的斷了腳的頭向後折彎的肚破腸流的有衣服沒衣服的脫肛漏尿的;
全是屍體。
血液凝固後不再是紅色,隱約成為模糊中最深的無光澤。
有光澤的金屬握在掌心,人類的體液構成銹斑,整片整片地正在發出悲鳴
穿過薄橡皮手套,褐色無邏輯圖形滲入皮膚、溼潤骨髓。
僅剩還在呼吸的形影跪了下來,開始嘔吐。
「!」
莫高流在黑暗中醒來,猛地從側臥姿躍起。四周滿室腐爛屍首,青藍色的光照得腐味更濃。
惡夢醒來之後還是惡夢。殺光人之後勞累失去意識,就屍體的數量而言,睡著跟醒著從本質上並沒有差別。
青藍色的、人類的皮膚;
經過發酵過後,顏色宛如泥土的凝血痕;
令人作嘔的老人皮膚肥顫顫擰著皺紋,彷彿再次獲得生命而蠕動。
前一秒還塗撒在加害者身上的唾液,如同詛咒的黏液怪物附著不去;
即使寄主死亡,依舊自有意識。
噁心,
無論如何潑酸掩埋、用再多消毒水漂白水也無法洗淨;
永遠得紮穩的腳步疲軟,忍不住跪下
再次作嘔。
「咳咳咳!」
再次醒來是病床的布幔。
沒有色彩的藍綠、毫無生氣的喜悅花紋、
嗡嗡作響的儀器,
緩緩回盪著禁閉室必有的惡意沉默。
想要殺死那個人,不殺死不行。
毫無理由承受的拷打羞辱折磨譏嘲言語攻擊反覆反覆反覆反覆反覆反覆
不殺死不行;
不逃離不行。
胃溶蝕那樣翻滾,吐出來的東西又青又黃又紅又白又黑又紫:
不殺死不行。
「!!!!!」
最後一次醒來,身邊有人影跟著同步驚跳。無論是否夢魘的持續,反射動作抽出枕下慣藏長針封喉刺去,生存即是戰場,攻擊永遠是最好的防禦。
街燈鞭長莫及的黑暗中,淡藍的雙眸是那麼清澈,一如冰川反映晴空的色澤。就算剛睡醒,也一點模糊的雜質都沒有。
「…………卡萊爾?」
長針停在喉結前方,鮮血緩緩從交界處滲了出來。王子露出了笑容,在黑暗中,那比任何一個夢境都還要虛假、又都還要真實。
「做惡夢了?」
比任何一個夢境都還要虛假、又都還要真實。
「為什麼不躲?」
「你真想殺,六年前我就死了。」
早已忘記幾十年不曾真心流淚,在那一刻,眼眶竟有些溼潤。在北歐青年雙臂攬上,將罪孽纏身的軀體溫暖時;在奪去無數條生命的自衛武器掉落時。
「別擔心,都過去了。」
黑暗中,王子反覆喃喃念著。莫名帶著哭音的話語,從不曾染上那揮之不去的寒意。無論如何。
所有的惡夢,都過去了。
- Oct 25 Thu 2007 13:07
The War Cry短篇-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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